司马承祯的道教思想

司马承祯的道教思想


一.司马承祯的生平及著述

司马承祯(646-735)、字子微,法号道隐,河内温人(今河南温县),茅山宗封为十二代宗师。唐人崔尚《唐天台山新桐柏观颂并序》称其为“晋宣帝弟太常馗之后裔”。祖晟,侍隋为亲侍大都督;父仁最,唐朝散大夫、襄滑二州长史,“名贤之家,奕代清德”。1少好学,出身官宦之家,薄于为吏,年二十一,遂为道士,师事潘师正,居嵩山,传其符箓及辟谷导引服饵之术,师正特赏异之,谓之曰:“我自陶隐居传正一之法,至汝四叶矣”。2此后,承祯浪游名山,止于天台不出,构层轩于坛上,目为“众妙台”,自号白云子。武则天闻其名,召至都,降手诏以赞美之。及将还,敕李峤饯于洛桥之东。与陈子昂、卢藏用、宋之问、王适、毕构、李白、孟浩然、王维、贺知章为仙宗十友。3“睿宗雅尚道教,稍加尊异,承祯方赴召。睿宗尝问阴阳术数之事,承祯对曰:‘《经》云:损之又损之,以至于无为。且心目一览,知每损之尚未能已,岂复攻乎异端而增智虑哉!’睿宗曰:‘理身无为,则清高矣;理国无为,如之何?’对曰:‘国犹身也,《老子》日:游心于澹,合气于漠,顺物自然,而无私焉,而天下理。《易》曰:圣人者,与开地合其德。是知天不言而信,不为而成。无为之旨,理国之要也。’睿宗深加赏异。无何,苦辞归,乃赐宝琴、花帔以遣之。工部侍郎李适之赋诗以赠焉。当时文士,无不属和。散骑常侍徐彦伯撮其美者三十一首,为制序,名曰《白云记》,见传于代。”4时卢藏用早隐于终南山,后登朝居要官,见承祯将还天台,藏用指终南山对他说:“此中大有佳处,何必天台?”承祯答复说:“以仆观之,乃仕宦之捷径尔!”藏用有惭色。5“开元九年(721)、玄宗又遣使迎入京,亲受法箓,前后赏赐甚厚。十年(722),驾还西都,承祯又请还天台山,玄宗赋诗以遣之。十五年(727年),又召至都。玄宗令承祯于王屋山自选形胜,置坛室以居焉。承祯因上言:‘今五岳神祠,皆是山林之神,非正真之神也。五岳皆有洞府,各有上清真人降任其职,山川风雨,阴阳气序,是所理焉。冠冕章服,佐从神仙,皆有名数。请别立斋祠之所’。玄宗从其言,因敕五岳各置真君祠一所,其形象制度,皆令承祯推按道经,创意为之。承祯颇善篆隶书,玄宗令以三体写《老子经》,因刊正文句,定著五千三百八十言为真本以奏上之。以承祯王屋所居为阳台观,上自题额,遣使送之。赐绢三百匹,以充药饵之用。俄又令玉真公主及光禄卿韦绦至其所居修金箓斋,复加以赐责。”6“至二十三年(735)告化,时八十九。制赠银青光禄大夫,谥曰贞一先生,又御制碑文。”7

司马承祯的主要著作有《坐忘论》一卷,《天隐子》八篇,《修真秘旨》十二篇,《修身养气诀》一卷,《服气精义论》一卷,《修真精义杂论》一卷,《修真秘旨事目历》一卷,《上清天地宫府图经》二卷,《上清含象剑鉴图》一卷,《灵宝五岳名山朝仪经》一卷,《登真系》,《采服松叶等法》一卷,《茅山贞白先生碑阴记》,《素琴传》一卷,《上清侍帝晨桐柏真人真图赞》一卷,《太上升玄经注》、《太上升玄消灾护命妙经颂》一卷8、最能反映其道教思想的代表作为《坐忘论》和《天隐子》以及《服气精义论》等。

  • 《坐忘论》的生命哲学思想

    《坐忘论》是讲道教修炼方法的,但涉及许多理论课题,反映了当时道教的理论水平。《坐忘论》集中讲了坐忘收心、主静去欲等道教关于生命修炼的问题,其中内容多涉及生命哲学的理论课题,体现了道教生命哲学那种强烈的实证性和可操作性。全书分为“敬信”、“断缘二”、“收心三”、“简事四”、“真观五”.“泰定六”、“得道七”等七部分,也就是生命修炼的七个层次、七个步骤,集中讲了坐忘收心、主静去欲的问题。

    第一“敬信”。他认为:“信者,道之根敬者.德之蒂。根深则道可长,蒂固则德可茂”。9修道者首先必须

    虔诚地信仰,对所修之事不疑惑,如果“信道之心不足,乃有不信之祸及之,何道之可望乎?”10只有坚信

    不惑,才能得道,“如人闻坐忘之言,信是修道之要,敬仰尊重,决定无疑者,加之勤行,得道必矣!”11这是说诚则信,信则灵,故修道的首要功夫是“敬信”。12信道之心是生命之道的“根”,必须真诚地信,不容有怀疑,生命的修炼才有灵验。

    第二“断缘”。所谓断缘,即是要斩断尘缘,不为俗累,进入老子所说:“塞其兑,闭其门,终身不勤”的境界。他说:“断缘者、断有为俗事之缘也。弃事,则形不劳;无为,则心自安。恬简日就,尘累日薄,迹弥远俗,心弥近道,至圣至神,孰不由此乎?”13就是要斩断“我”的世俗之念。人追求自我,着眼于自身,故产生贪欲、恐惧、苦恼等。人本想追求幸福,得到的却是痛苦甚至生命的毁灭,怎么办呢?那就只有忘却自我,放弃世俗的欲望,“弃事无为”,这样就不再为“我”的欲念而苦求,这样就泯灭了我欲,使身心“不劳”、“自安”,健康发展,日益近乎“道”。由此坐忘的目的也就初步达到了。

    第三“收心”。他认为,心为“一身之主,百神之帅。静则生慧,动则成昏”。因此,“学道之初,要须安坐.收心离境,住无所有。因住无所有,不著一物,自入虚无,心乃合道”。14所谓“安坐”,大约与佛教禅宗的坐禅接近,安坐的主要目的就是“收心离境,住无所有”。在司马承祯眼里,境由心生心造,只有收心,使心一无所染,一无所有,才能超凡脱俗,入于虚无幻境、这样心与道便能合二为一。生命之道的修炼就是要不断地净化那颗被染的凡尘之心,向“静”向“虚无”的心本体回归,于是有解脱生死、获得神仙之望。“至道之中,寂无所有,神用无方,心体亦然。原其心体,以道为本,但为心神被染,蒙蔽渐深,流浪日久,遂与道隔。若净除心垢,开识神本,名日修道;无复流浪,与道冥合,安在道中,名日归根;守根不离,名日静定。静定日久,病消命复;复而又续,自得知常。知则无所不明,常则无所变灭,出离生死,实由于此。是故法道安心,贵无所著。”15解脱生死,获得神仙长生之道就在于“法道安心”。安心的具体功夫是使心“不动”、“不著物”。他先引《道德经》“夫物芸芸,各归其根。归根日静,静日复命。复命日常,知常日明”作为其理论依据,然后指出:“若执心住空,还是有所,非谓无所。凡住有所,则令心劳,既不合理,又反成病。但心不著物,又得不动,此是真定正基。用此为定,心气调和,久益轻爽;以此为验,则邪正可知矣!”16如果把“心”落于佛教所谓“空”上,那么还是有所执着,仍有心劳成病之嫌,达不到收心坐忘的目的。只有做到不动心,心不执着任何一物,“住无所有”,才能通于大道。

    在坐忘修心的过程中应避免四种偏差:一是“心起皆灭,不简是非,则永断觉知,入于盲定”。二是“任心所起,一无收制,则与凡夫元来不别。”三是“唯断善恶,心无指归,肆意浮游,待自定者,徒自误耳。”四是“遍行诸事,言心无所染者,于言甚善,于行极非”17。心起皆灭、永断觉知的“盲定”和任心所起、一无收制的“凡夫”之心,是各走一个极端,都不能做到定心。而让心“自定”只会“自误”;无所不行却又诡称“心无所染”者,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,实际上根本行不通。怎样克服这些偏差呢?他认为:“今则息乱而不灭照,守静而不著空,行之有常,自得真见。如有时事或法要有疑者,且任思量,令事得济,所疑复悟,此亦生慧正根。悟已则止,必莫有思,思则以智害恬,为子伤本,虽骋一时之俊,终亏万代之业。若烦邪乱想,随觉则除,若闻毁誉之名、善恶等事,皆即拨去,莫将心受。受之则心满,心满则道无所居。所有闻见如不闻见,即是非善恶不入于心。心不受外名日虚心,心不逐外名日安心。心安而虚,道自来居。”18心既不受外物所染,又不追逐外物,静如止水,自然充满了“道”。

    他特别从“动”、“静”这对范畴去讲收心,最终落实于“静”。他说:“心法如眼也,纤毫入眼,眼则不安。小事关心,心必动乱。既有动病,难入定门。是故修道之要,急在除病,病若不除,终难得定。”19修道之要就是克服“动病”,否则难以入定。人心总易“依境,未惯独立。乍无所托,难以自安。纵得暂安,还复散乱。”对此只有“随起随制,务令不动”,这样“久久调熟,自得安闲。无问昼夜行住坐卧及应事之时,常须作意安之。若心得定,即须安养;莫有恼触,少得定分,即堪自乐。渐渐驯狎,惟益清远。”20由动心到静心是个渐进的过程,非一日之功,需要随时作意安之,久而久之自然转动为静。有人说:“夫为大道者,在物而心不染,处动而神不乱,无事而不为,无时而不寂。今独避事而取安,禽动面求定,劳于控制,乃有动静二心滞于住守,是成取舍两病,都未觉其外执,而谓道之阶要,何其谬邪?”司马承祯答复说:“总物而称大,通物之谓道,在物而不染,处事而不乱,真为大矣,实为妙矣。……神凝至圣,积习而成”21。进一步阐明由动而静得道的过程需要长期的积累,换言之,须经刻苦修炼,“积习面成”,非一蹴而就。这里,他朦胧地觉察到事物是由量变到质变。在动静与收心的关系上,他的结论是:“静则生慧,动则成昏”22;“心为道之器宇,虚静至极,则道居而慧生。”23

    从“心”入手去讲修道成仙,这在南北朝末以来的道教界较为流行。如《无上秘要》卷四二引《洞真太上隐书经》说:“夫仙者心学,心诚则成仙”24。《大道论·心行章》讲:“修道即修心也”,“修心即修道也。心不可息,念道以息之;心不可见,因道以明之。善恶二趣,一切世法,因心而灭,因心而生。习道之士,灭心则契道”。25《三论元旨·虚妄章》说:“虚妄之法,安然而坐,都遣外景,内静观心,澄彼纷葩,归乎寂泊。若心想刚躁浮游,摄而不住者,即须放心达观四极之境。……如于一中觉有差起动念之心,即须澄灭,随动随灭,至于无动无灭境。”这些思想正是司马承祯理论的渊源,司马承祯的坐忘收心论对此作了较系统的理论总结。

    他的“收心”说也吸取了佛教的理论成果。如《业报因缘经》卷四《持斋品》把极道分为“忘心”和“灭心”两门,其所谓忘心灭心即是以心的静定来达到“悟”道的目的,并同佛教的坐禅、观法等结合起来,成为司马承祯借鉴的理论原料之一。他所谓“定”、“慧”等概念也取自佛教。

    总的看来,他的“收心”关键就在“主静”,使心“不动”、“不著物”、“静定”,这是他不厌其烦加以阐明的,也是他对佛道二教这一思想的理论总结。他的“主静”说对宋代理学家影响很大,周敦颐《太极图说》“无欲故静”的“主静”说朱熹“惩忿窒欲”的“居敬”说,程颗教人“定性”的主张等等,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其影响。

    第四“简事”。要求修道之人处事安闲,应物而不为物累。人生必“尝于事物”,但“事物称万,不独委于一人”,一个人“外求诸物,内明诸己。知生之有分,不务分之所无,识事之有当,不任事之非当。任非当则伤于智力,务过分则弊于形神。身且不安,何能及道?是以修道之人,莫若断简事物,知其闲要,较量轻重,识其去取。非要非重,皆应绝之”26。因此修炼生命之道“莫若断简事物、知其闲要,较量轻重,识其去取”。他举例说.酒肉、罗绮、名位、财产等都不过是“情欲之余好,非益生之良药”,众生执着不舍,“自致亡败”,不亦迷失生命的方向吗?他引《庄子》“达生之情者,不务生之所无以为”,进一步阐发说:“生之所无以为者,分外物也。蔬食弊衣,足养性命,岂待酒肉、罗绮然后生全哉!是故于生无所要用者,并须去之,于生之用有条者,亦须舍之,财有害气,积则伤人,虽少犹累,而况多乎?……夫以名位比道德,则名位假而贱,道德真而贵。能知贵贱,应须去取,不以名害身,不以位易志”27。可见、“简事”是对“收心”的进一步保证。

    第五“真观”。所谓“真观”.就是“智士之先鉴,能人之善察,究使来之祸福,详动静之吉凶。得见机前、因之造适;深祈卫定,窃务全生。自始之末,行无遗累”28怎样才能做到“真观”?他认为,一餐一寢,都可为损益之源,一言一行,堪成祸福之本,与其作巧持其末,不如拙戒守其本。“观本知末,又非躁竟之情,是故收心简事,日损有为,体静心闲,方可观妙”。29这就是说,收心简事这两个层次是真观的前提,生命的修炼只有经过收心简事的功夫才能进而作“真观”。他说,修道之身必资衣食,人事衣食就像是修虚的“船舫”,欲渡海须借助于船舫,渡海后理当不留,因何未渡先废舍船肪呢?衣食虚幻,实不足营,为出离虚幻,所以才求衣食。因此虽有营求之事,但莫生得失之心,不论有事无事,心常安泰,与物同求而不同贪,与物同得而不同积。不贪所以无忧,不积所以无失,迹每同人,心常异俗。30真观是对简事的进一步申说,因为“前虽断简”但病有难除者,故当“依法观之”。他又谈到“色”与“想”即客体与主体的关系,认为:“色都由想尔,想若不生,终无色事。 当知色想外空,色心内妄,妄想心空、谁为色主?经云:‘色者想尔,想悉是空、何有色也’”31。这是说,主体决定客体,境由心造心空自然境空。他还论及“业”与“命”,认为:“业由我造,命由天赋。业之与命,犹影响之逐形声,既不可逃,又不可怨,唯有智者善而达之,乐天知命,故不忧”。32“业”是佛教概念,“命”为儒家主张,他将二者结合,推出新的说法,既承认天命,又不排斥人力。由此也可知其思想中道儒释三教的因子皆有之。

    第六“泰定”。泰定的内蕴是:“无心于定、而无所不定”。“定”在生命修持的阶梯中处于“出俗之极地.致道之初基,习静之成功,持安之毕事”33(《坐忘论·泰定》),即将进入“得道”的境界。他解释庄子所谓“宇泰定者,发乎天光”说:“宇则心也,天光则发慧也”。慧出于人的本性,所以称为天光,但因“贪爱浊乱,遂至昏迷”,如果能够复归纯静作到泰定,那么“本真神识、稍稍自明”,进而生慧。慧既生,更“宝而怀之,匆以多知而伤于定”。在司马承祯看来,生慧不算难,难在“慧而不用”即“忘名”。自古忘形者众,忘名者寡,慧而不用即是要“忘名”,天下希及之,所以说难。若能做到“定而不动,慧而不用”,就可以“深证真常”之道。所谓“慧而不用”亦即老子说的“大智若愚”;要人们对智慧采取“无为”的态度,这样才能“无不为”。他进一步指出:阐慧以明至理,纵辩以感物情,兴心徇事,触类而长,自称处动而常寂等等,都非泰定。《庄子》云,古之治道者,以恬养智,智生而无以智为也,谓之以智养恬,智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。恬智即是定慧,和理即是道德,有智不用而安其恬静,积而久之,自成道德。34就是说,恬静与智慧是种互相培养而成的辩证关系,恬养智,智反过来又养恬,久之而产生“和理”。庄子所谓“恬智”,他解释为“定慧”,所谓“和理”解释为“道德”,有了定慧的功夫,久之自然得道。

    司马承祯这套定慧论颇受佛教天台宗智者大师“止观”学说的影响。智顫说:“泥洹之法,入乃多途,论其急要,不出止观二法。所以然者,止乃伏结之初门,观是断惑之正要,止则爱养心识之善资,观则策发神解之妙术。止是禅定之胜因.观是智慧之由籍。若人成就定慧二法,斯乃自利利人,法皆具足。”35“三止三观,在一念心。”36“若行者如是修习止观时,能了知一切诸法,皆由心生。”37这些思想对司马承祯当有一定的启发。

    第七“得道”。道是什么?“道者,神异之物,灵而有性,虚而无象,随迎不测,影响莫求。不知所以然而然.通生无匮,谓之道”。38(<<坐忘论·得道>>得道者形神统一,修成长生不老的“真身”。所谓:“道有深力,徐易形神。形随道通,与神合一,谓之神人。神性虚融,体无变灭,形与道同,故无生死。隐则形同于神,显则神同于气,所以蹈水火而无害,对日月而无影,存亡在己,出入无间”39。他引《生神经》证其说:“身神并一,则为真身”,又引《西升经》云:“形神合同,故能长久”。可见他追求的是形神永恒统一,这是坐忘的目的。为了形神的永恒统一,应避免劳心。他说:“虚无之道,力有浅深。深则兼被于形,浅则唯及于心。被形者神人也,及心者但得慧觉而身不免谢。何耶?慧是心用,用多则心劳。初得少慧,悦而多辩,神气漏泄,无灵润身光,遂致早终,道故难备。经云尸解,此之谓也。是故大人含光藏辉,以期全备,凝神保气,学道无心,神与道合,谓之得道。”40 得道的标志就是形神道合一,“人怀道,形骸以之永固”;就是“炼形入微,与道冥一,散一身为万法,混万法为一身。智照无边,形超靡极”;就是《西升经》所说“与天同心而无知,与道同身而无体”,“神不出身,与道同久”,称为“神人”。神人“体无变灭,形与道同,故无生死,隐则形同于神,显则神同于气,所以蹈水火面无害,对日月而无影、存亡在己”。41得道者形神永恒统一解脱生死、把握了生命的主动权。这是生命修炼的终极目标。

    在上述生命修持的七个阶梯之后,他又附以“枢翼”,提纲挈领地综述其坐忘论的主旨。他指出:如心归至道.须生信慕,须先受三戒,依戒修行,自始至终,可得真道。这三戒是:简缘、无欲和静心。依此修行,可得真道。能勤行此三戒而无懈退者,则无心求道而道自来。他又告诫人们修道的具体操作方法是:“夫欲修道成真,先去邪僻之行,外事都绝,无以干心,然后端坐,内观正觉。觉一念起即须除灭,随起随制,务令安静。其次,虽非的有贪著,浮游乱想、亦尽灭除。昼夜勤行,须臾不替。唯灭动心,不灭照心;但冥虚心,不冥有心;不依一物,而心

    常住”42。“有事无事,常若无心;处静处喧,其志唯一。若東心太急,急则成病,气发狂痴,是其候也。心若不动,又须放任,宽急得中,常自调适,制而无著,放而不逸,处喧无动,故来就喧。以无事为真定,以有事为应迹,若水镜之为鉴,则遇物而见形。”43 具体怎样处理定慧呢?他教人说:“善巧方便,唯能入定发慧,迟速则不由人,勿于定中急也。慧而不用,实智若愚,益资定慧,双美无极。若定中念想,则有多感,众邪百魅,随心应现,真人老君,神异诡怪,是其祥也。唯定心之上,豁然无复,定心之下,旷然无基,旧业永消,新业不造,无所缠碍,回脱尘网,行而久之,自然得道。”44他认为得道之人心有“五时”,身有“七候”。所谓五时指:(1)动多静少;(2)动静相半;(3)静多动少;(4)无事则静,事触还动;(5)心与道合,触而不动。心到达这一境界,“始得安乐,罪垢灭尽,无复烦恼”。所谓七候指:(1)举动顺时,容色和悦;(2)夙疾普消,身心轻爽;(3)填补天伤,还元复命;(4)延数千岁,名日仙人;(5)炼形为气,名曰真人;(6)炼气成神,名曰神人;(7)炼神合道,名曰至人。45凡无此五时七候者,都算不上得道。这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调节自己的心理活动,、控制情绪波动,不受外界干扰,静心灭念,从心理健康入手而达到生理健康。这情景就仿佛是心理医生告戒其病人要无物无我,一念不生,内不觉其一身,外不知其宇宙.与道冥一,万虑皆遗,这样便可健康长寿。这种心理治疗、精神修炼就是<<坐忘论>>生命哲学的主题所在。

以上为《坐忘论》的大体内容。总而观之,作者是要修道之人无物无我,一念不生,内不觉其一身,外不知其字宙,与道冥一,万虑皆遗,获得长生久视之道。“坐忘”一说,初见于《庄子·大宗师》。这是种精神修炼,是要超越自我,使物我两忘,进入与道契合的境界。到魏晋时代,玄学家解庄进一步发展了此说。如郭象说:“夫坐忘者,奚所不忘哉!既忘其迹,又忘其所以迹者,内不觉其一身,外不识有天地,然后旷然与变化为体,而无不通也”46。以后又为道教所发挥。南北朝至隋唐道教普遍关注这个问题。如《道教义枢》卷二引《洞神经》解释“极道”云:“心斋坐忘,至极道矣”:又引《本际经》云:“心斋坐忘,游空飞步”。47南宋吴曾《能改斋漫录》卷五“灭动心不灭照心”条引《洞玄灵宝定观经》云:“天尊告左玄真人云:‘惟灭动心,不灭照心,不凝住心。不依一法,而心常住。’又云:‘惟能入定,慧发迟速,则不由人。勿令定中,急急求慧。急则伤性,性伤则无慧。若定不求慧,而慧自生,此名真慧。慧而不用,实智若愚。益资定慧,双美无极’。又云:‘唯令定心之上,豁然无复;定心之下,旷然无基。旧业日消,新业不造。无所挂碍,回脱尘笼。行而久之,自然得道。’”吴曾并谓:司马承祯《坐忘论》取此。48由此可见司马承祯《坐忘论》采取了《洞玄灵宝定观经》的说法,亦可见灵宝派对上清派的影响。另如《三论元旨》谈到“坐忘而能照性”,“精思坐忘”。王玄览《玄珠录》认为:“坐忘养舍形入真”。此外《三洞珠囊》卷五有《坐忘精思品》,《云笈七签》卷三五载“化身坐忘法”等等。的确,这些都成为司马承祯《坐忘论》的理论来源。司马承祯的《坐忘论》可说是当时道教论“坐忘”的代表作,最为完整系统,这当中不乏吸取了他之前道教的成果。在当时道教修炼外丹的风气中,司马氏以老庄思想为依据,吸取佛教止观禅定方法,力倡“坐忘”,给后世道教以极大影响.特别是在道教由外丹转向内丹、由外向内寻求成仙之道的过程中,起了重要的理论作用,成为宋元道教内丹学的理论先驱,并给予宋明理学以一定影响。即使对于现代人来说,《坐忘论》生命哲学那种讲究心理卫生健康的操作方法也颇有参考价值。

三、《服气精义论》的服气思想

《服气精义论》记录了“服真五牙法”、“太清行气符”、“服六戊气法”、“服三五七九气法”、“养五藏五行气法”、“服气疗病”等功法,探讨了服气养生与治病等有关人类自身生命的问题,可以说进一步显现了其生命哲学的可操作性。

他认为:“夫气者,道之几微也。儿而动之,微而用之,乃生一焉,故混元全乎太易”。49这是从宇宙化生的角度讲气的功用。从气对于人的作用看:“夫气者,胎之元也,形之本也。胎既证矣,而元精已散,形既动矣,而本质渐弊,是故须纳气以凝精,保气以炼形。精满而神全,形休而命延,元本既实,可以固存,耳。观乎万物,未有有气而无形者,未有有形而无气者,摄生之子,可不专气而致柔乎?”50气能使人的生命固存,这是所以要服气的根本原因。他强调说:“隐景入虚无之心,至妙得登仙之法,所学多途,至妙之至,其归一揆。或消飞丹液药效升腾,或斋戒存修功成羽化。然金石之药候资费而难求,习学之功弥岁年而易远。若乃为之速效,专之克成,与虚无合其道,与神灵合其德者,其唯气乎!黄帝曰:食谷者知而天,食气者神而寿,不食者不死。真人曰:夫可久于其道者,养生也;常可与久游者,纳气也。气全则生存,然后能养志,养志则合真,然后能久登生气之域,可不勤之哉!”51在众多的求仙之途中,他认为炼外丹费用昂贵,费时费力,而服气则简易便捷,可获“速效”登神仙之域,因此应勤于炼气。退一步说,服气也可祛疾延年:“吸引晨霞,餐漱风露,养精源于五脏,导荣卫于百关,既祛疾以安形,复延和而享寿。闭视听以胎息,返衰朽以童颜。”52既然服气在修仙中有如此巨大的功用,故他劝人们专气致柔,并列举了以下服气功法。

1、服真五牙法。

此法,每以清旦密咒日:(经文不言,面当宜各向其方,平坐握固,闭目即叩齿三通而祝中央向四维。)

东方青牙,服食青牙,饮以朝华。祝毕,舌料上齿表,舐唇漱口,满而咽之三。

南方朱丹,服食朱丹,饮以丹池。祝毕,舌料下齿表,舐唇漱口,满而咽之三。

中央戊巳,昂昂太山,服食精气,饮以醴泉。祝毕,舌料上玄,应取玉水舐唇激口,满而咽之三。

西方明石,服食明石,饮以灵液。祝毕,舌料上齿内,舐唇漱口,满而咽之三。

北方玄滋,服食玄滋,饮以玉饴。祝毕,舌料下齿内,舐唇漱口,满而咽之三。

都漱毕,以鼻内气极而徐徐放之,令五过以上,真道毕。(意调诸方,亦宜纳气,各依其数,即东方九,

南方三,中央十二,西方七,北方五。)

司马承祯指出:这是《灵宝五符经》中法,《上清经》中另有四极云牙之法,秘不可轻言。他讲解说:“凡服气皆先行五牙,以通五脏,然后依常法乃佳”,“凡服五牙之气者,皆宜思入其脏,使其液宣通,各依所主,既可以周流形体,亦可以攻疗疾病”。为什么呢?因为“形之所全者,本于脏肺也,神之所安者,质于精气也。虽禀形于五神,已具其象,而体衰气耗,乃至调败,故须纳云牙而溉液,吸霞景以孕灵,荣卫保其纯和,容貌驻其朽谢。53

2、太清行气符。

这一方法的主要内容有:凡欲服气者,皆宜先治疗身疾,使脏腑宣通,肢体安和,纵无旧疾,亦须服药去疾。然后清斋百日,敦洁操志,其间所食,渐去酸碱,减绝滋味,以服茯苓、蒸曝、胡麻等药。预断谷为佳。服气之始,亦不得顿绝其药食,宜日日减药,渐渐加气,气液流通,体藏安稳,才可绝诸药食,仍须兼膏饵消润之药助之。勿食滓滞冷滑之物,久久自觉肠胃虚全,无复饮渴。

宜于春秋二时月初三日后八日前,先服太清行气符。于静室东向,得早朝景为佳。于东壁开一窗,令日光正对卧面。子时之后,先解发梳头数百下,便散发于后,东向正坐,澄心定思,叩齿导引。安坐定息,乃西首而卧,床须厚暖,温度以自得稍暖为佳,腰脚以下左右宜暖。枕宜低下,与背高下平,使头颈顺身平。解身中衣带令松展,两手离身三寸,仍握固,两脚相去五六寸。徐吐气息令调,然后存想东方初曜之气共日光合丹于流晖,引此景至于面前,以鼻微引吸而咽之,咽三次乃入肺中,小开唇,徐徐吐气。入气有缓急,宜任性调息,不得顿引。又引咽三次,若气息长加至五六咽,得七尤佳,以觉肺间大满为度。然后闭气,存肺中之气,随两肩入臂至手握中,下入于骨至两肾中,随髀至两脚心中,觉皮肉间如虫行为度。讫,任微喘息少时,待喘息调,依法引导送之,觉手足润温和调畅为度。此后直接将气引入大肠小肠中,鸣转通流脐下为度,以肠中饱满乃止。闭气鼓腹九度,鼓中仍存其气,散入诸体,闭之欲极,徐徐吐之,慎勿长。完后,以手摩面,将胸心而下数十度,并摩腹绕脐十数度,展脚趾向上,反偃数度,放手纵体,忘心遗形。良久,待气息关节调平乃起。

为什么这一服气法强调气停于肺之上,入于胃至于肾呢?他解释说:肺藏气,诸气属于肺,通于肺,肺为诸藏之长,呼吸之津源,为传送的器官,故令气停于肺而后流行。胃是五脏六腑之海,水谷皆入于胃,五脏六腑皆禀于胃,五味入胃各走其家,以养五气,因此五脏六腑之气皆出于胃。肾为生气之源,五脏六腑之本,十二经脉之根,左为正肾,右为命门,故令气至于肾以益其精液。54说明了肺、胃、肾在服气中的地位与作用。

3、服六戊气法。

气旦先从甲子旬起向辰地,舌料上下齿,取津液周旋三至而一咽止。次向寅,次向子,次向戌,次向申,次向午。又:法起甲子日,匝一旬,恒向戊辰咽气,甲戌则向戊寅,余旬依为之。六戊法是一家之义,以戊气入于脾为仓廩之本。55

4、服三五七九气法。

徐徐以鼻微引气,纳之三,以口吐死气,久久便三气。次后引五气,以口一吐死气,久久便五气。次引七气,以口一吐死气,久久便七气。次引九气,以口一吐死气,久久便九气。因三五七九而并引之鼻,二十四气纳之,以口一吐死气,久久便二十四气。咽逆报之法,因从九数下到三,复顺引之咽,可九九八十一咽气而一吐之,以为节。此法以入气多吐气少为妙。56

5、养五脏五行气法。

春以六丙之日时加已食气百二十,至于心,令心胜肺,无令肺伤肝,此养肝气。夏六戊之日时加未食气百二十,以助脾,令脾胜肾,则肾不伤于心。季夏以六庚之日时加申食气百二十,以助肺,令肺胜肝,则肝不伤于脾。秋以六壬之日时加亥食气百二十,以助肾,令肾胜心,则心不伤于肺。冬以六甲之日时加寅食气百二十,以助肝,令肝胜脾,则脾不伤于肾。此法是五行食气之要。57

以上为静功,在保持身体姿势不动的情况下控制呼吸,吐故纳新,以意念控制气在体内的周行。另外,司马承祯也赞成动功,他在“导引论第三”中指出:“夫肢体关节,本资于动用,经脉荣卫,实理于宣通。

今既闲居,乃无运役,事须导引,以致和畅。户枢不蠢,其义信然。人之血气精神者,所以奉生而周其性命也,脉经者,所以行血气也。故荣气者,所以通津血、强筋骨、利关窍也,卫气者,所以温肌肉、充皮肤、肥腠理、司开阖也。又浮气之循于经者为卫气,其精气之行于经者为荣气,阴阳相随,内外相贯,如环之无端也。”58主张以导引致荣气、卫气的和畅宣通,使气在体内“升降有效”。他介绍了一种“有宗旨”的导引法:凡导引,当以丑后卯前,天气清和日为之。先解发散梳四际上达头顶三百六十五次,散发于后或宽作髻。烧香,面向东平坐握固,闭目思神,即齿三百六十下,乃纵体平气,依次为之。先闭气以两手五指交叉反掌,向前极引臂,拒托之良久,即举手反掌向上极臂,即低左手,力举右肘,令左肘臂按着后项,左手
向下力牵之,仍亚向左,开右腋努肋为之,低右举左亦如之。即低手勾项,举两肘偃胸,仰头向后,令头与手前后竞力为之,即低手勾项,摆肘戾身,向左向右。即放手两膝上,微吐气通息。又从头为之三遍。59 这一功法讲究五体平和,依常数为之,如一处有所偏,疾病即发于其处,宜加数用力行之。可见在服气上他是主张静功与动功结合着练,不可偏废。

在服气的同时,他又主张服药。为什么应这样呢?他认为:“夫五脏通荣卫之气,六腑资水谷之味。今既服气,则藏气之有余,又既绝谷,则腑味之不足。《素问》曰:‘谷不入半日则气衰,一日则气少。’故须诸药以代于谷,使气味兼致,脏腑而全也。”60具体应该服何种药物呢?他说:“今以草木之药性,味于脏腑,所宜为安脏丸,理气膏。其先无病疹、脏腑平和者可常服此丸膏,并茯苓、巨胜等丹服之药。若脏有疾者,则以所宜者增损之服。如先有病疾及别得余患者当别医攻疗,则非此之所愈也。”61他且开出这些药方,以供练功者服用。

服气服药,不仅能养生,而且某些疾病也可借服气而消除。他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了道教的服气

疗病论。陶弘景《养性延命录》的“服气疗病篇”曾讲到行气满而足实,可使“众邪自出”,并指出气功治病之法:“常闭气纳息,从平且至日中,乃脆坐拭目,摩榻身体,舐唇咽唾,服气数十,乃起行言笑。其偶有疲倦不安,便导引闭气以攻所患。必存其头面九窍五脏四肢至于发端,皆令所在觉其气运行体中,起于鼻口,下达十指末,则澄和真神,不须针药灸刺。凡行气欲除百病,随所在作念之。头痛念头,足痛念足,和气往攻之,从时至时,便自消矣。”司马承祯继承并发展了这些思想与方法,使道教的气功治病法进一步完善。

他在《服气疗病论第八》中指出:“夫报之为功也,广矣妙矣。故天气下降,则寒暑有四时之变,地气上腾,则风云有八方之异,兼二仪而为一体者,总形气于其人。是能存之为家,则神灵俨然,用之于禁,则功效著矣。况以我之心,使我之气,适我之体,攻我之疾,何往而不愈焉?习服闲居则易为存,使诸有疾痛,皆可按而疗之。”62说明了“气”在治病中的功效。那么究竟应如何以气疗病呢?他讲述说:凡欲疗疾者,可于日出后,天气和静之时,面向日,在室中也向日存为之。平坐瞑目,握固叩齿九通,存日赤晖紫芒,乃长引吸而咽之,存入所患之脏腑。若非脏肺之疾病,而是肢体筋骨病变,亦宜先存入所主之脏。闭极又引,凡九咽,觉其脏中有气,乃存其气攻于所苦之处,闭极微微吐气,其息稍定更咽而攻之,觉患处温暖汗出为佳。若在四肢,应运用导引法,先导引其患处,以后攻之。纵是体上,亦宜按念,令其气通。若在头中,当散发梳头皮数百下,左右摇头数十次,乃吸气,讫,以两手指于颈项上急攀之,以头向上力拒之,仍存气向上入脑,于顶发诸孔冲散出去。讫,放手通气,更为之,以觉头颈汗出,痛处宽畅为好。如果病在脏腑中,仰卧吸引,存入其处,得五六咽则一度闭息攻之,皆以意消息其病或久有的痼疾,并有症块坚积者,则非气所能愈,但终亦觉积宽平。在用气攻病的同时,兼药同疗亦无所妨。63这是种存气治病的方法,同时兼之以药疗。

当时在道教中以气功治病的功法也是较为普遍的,成为炼养家们关注的课题。如《幻真先生服内元气诀法》就多处讲到气功疗病法。其中说:“忽有修养乖宜,偶生疾患,宜速于密室依服气法布手足,讫则调气咽之。念所苦之处闭气,以意想注,以意攻之,气极则吐之,讫复咽气,相继依前攻之气,急则止气,调复攻之,或二十至五十,攻觉所苦处汗出通润即止。如未损,即每日夜半或五更昼日频作,以意攻之,病在头面手足,但有疾之处则攻之,无不愈者。是知心之所使气,甚于使手,有如神助,功力难比也。”64这是种引气攻病的功法,强调以意念攻病。又说:“六气者:嘘、呵、四、吹、呼、嘻是也。气各属一脏,余一气属三焦。四属肺,肺主鼻,有寒热不和及劳极,依口四吐纳,兼理皮肤疮疥,有此疾则依状理之立之愈也。呵属心,心主舌,口千舌涩,气不通及语邪气,呵以去之,大热大开口,小热小开口,呵若须作意,是宜理之。呼属脾,脾主中宫,如微热不和,腹胃胀满,气闷不泄,以呼字气理之。吹属肾,肾主耳,腰肚冷,阳道衰,以吹字气理之。嘻属三焦,三焦不和,嘻以治之。气虽各有所治,但五脏三焦,冷热劳极,风邪不调,都属于心。心主呵,呵,所治诸疾皆愈,不必六气也。嘘属肝,肝主目,赤肿昏眩等皆以嘘治之。”65这是六气诀治病法,其中强调“呵气”疗效最佳。另外,作者还谈到气功师发放外气为人治病的问题。他说:“凡欲布气与人治病,先须依前人五脏所患之处,取方面之气布入前人身中,令病者面其方,息心静虑,此与气。布气论,便令咽气,鬼贼自逃,邪气永绝。”66这是布气诀治病法,可见当时道教中人有发放外气为人治病者。这些都表明,气功治病的问题在道教气功中虽不如气功养生论述得那样精密系统,但已引起那个时代道教炼养家们的高度重视,并作了一些有益的尝试。这都是值得我们发掘、推陈出新的宝贵遗产。

在《服气精义论》中,司马承祯还提出了有关服气的种种“慎忌”。首先,他指出应惜气:“夫气之为理也,纳而难固,吐而易竭。难固须保而使全,易竭须惜而勿泄。真人曰:学道常如忆朝餐,未有不得之者,惜气常如惜面,未有不全之也。又曰:若使惜气,常如一身之先急,吾少见于枯悴矣。其于接言笑,务宜省约,运动呼叫,特须调缓,触类爱慎,方免所损矣。”67 气是易竭难固的,懂得这个道理就应爱惜气,慎而勿泄,这就不会有所损失。其次,他认为:“夫人之为性也,与天地合体,阴阳混气。皮肤骨体,脏腑荣卫,呼吸进退,寒暑变异,莫不均乎二仪,应乎五行也。是知天地否秦,阴阳乱焉,脏腑不调,经脉之候病焉。因外所中者,百病起于风也;因内所致者,百病生于气也。故曰:恬淡虚寂,真气居之,精神内守,病从何来?信哉是言。故须知形神之性而全之,辨内外之疾畏而慎之。”68,这是说保养真气,内守精神,则可防病,因为由内而引发的病“生于气”。再次,他指出因天时而调血气的道理:“天温日明,则人血淖液而卫气扬,天寒日阴,则人血凝而卫气沉。血气者,喜温而恶寒,寒则互而不能流,温则喜而去之。苍天之气,清静则志意治,从之则阳气固,贼邪不能容,此因时之孕也。月始生则人血气始精,卫气始行,月郭满则血气实,肌肉坚,月郭空则肌肉减,经络虚,卫气去形独居。是以因天时而调血气者也。”69最后他强调人的情绪和饮食对炼气的影响。他说:“忧愁思虑则伤心,形寒饮冷则伤肺,患怒气逆上而不下,则伤肝,饮食劳倦则伤脾,久坐湿地强力入水则伤肾。人有五气,喜怒忧悲恐也。怒则气上,喜极气缓,悲则气消,恐则气下,寒即气聚,热则气泄,忧则气乱,劳则气耗,思则气结。喜怒不节,寒暑过度,气乃不固。五味所入苦,入心辛,入肺酸,入肝甘,入脾碱,入肾阴之。生本在五味,是故味过于酸,则肝气以津,肺气乃绝;味过于碱,则骨气劳短,肌气折;味过于苦,则心气喘,满色黑,肾气不卫;味过于甘,则脾气濡,骨气乃厚;味过于辛,则筋脉沮弛,精神乃央。是故谨和五味,则骨正筋柔,气血以流,凑理以密,如是则气骨以精谨,道如法,长天有命。……此论饮食之五味,而药性亦有五味,服饵丸散,特宜慎之。服气之人不宜食辛味,何者?辛走气,气病,无食辛也。”70可见调节精神情绪,注意饮食,这在服气中是应遵守的原则。从司马承祯《坐忘论》、《天隐子》看,其中也特别强调了修炼中心理因素的功用,可以说他的服气理论其“精义”之处就在于心理的调整操作,通过自我意念的调节与控制,达到祛病延年、长生成仙的目的。这是其服气论的特色,这一特色对宋元内丹家和宋明理学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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